是的,,父親是盼著我們兄弟姐妹六人都能早一點長大的,,父親更盼著我能早一點長大,,我是他的長子,?!伴L子不得力,,累到腳骨直”,,這句話他常掛在嘴邊,。因而,當他得知我受到學校的表彰,,當他在油燈之下戴著老花眼鏡為我寫了家訓送我走上工作崗位,當他開始在報章雜志上看到我發(fā)表的文章,,他那緊鎖的眉心逐漸舒展,,他那冷峻的臉上逐漸有了笑音,。盡管那時候,他已年老體弱,,退休在家了,。
然而,他怎么會想得到,,已經(jīng)年滿三十,,尚未成家立業(yè)的我,會拖著一身重病回家,?
這是我第三次肝病復發(fā),。我實在不愿再讓父母親承受這樣的打擊,已向他們隱瞞自己的病情達一年之久,。但我再也隱瞞不下去了,。
我是帶著心頭的創(chuàng)傷回家養(yǎng)病的。
現(xiàn)在想起來,,我也實在太自私,。我只知道自己心頭的委曲和郁悶需要宣泄,于是和我的母親抱頭痛哭,,卻沒有想過,,我的宣泄也使父親肝膽欲裂。情感一向不易外露的父親終于聲淚俱下:“百興啊,,我從你還是血毛頭的時候開始盼,,盼,盼到你這個樣子回來呀,!”這自肺腑傾瀉的哀號,,至今我仍刻骨銘心。
幾天后,,父親見我終日郁郁不歡,,開導說:“開心點,不要老是想著自己有病,。聽聽音樂,,唱唱戲,我去借一把二胡,,我拉,,你唱?!钡医K于沒有唱,,他也終于沒有拉。他哪里有這個心緒,他的心也在流血,!
幾個月后,,我在父親的房間里翻到一包東西,這是他在“文革”中受沖擊時寫的材料,。我這才知道,,父親也曾掛牌示眾。當因他受沖擊而受刺激而患癡呆癥的祖母去世時,,他尚未獲得人身自由,。生性孤傲的父親怎么忍受得了這樣的凌辱?我不忍心再一頁一頁地看下去,,我也不忍心向他提起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父親肩上的擔子尚未完全擺脫,心頭的傷痕尚未完全愈合,,他正想在兒子的身上看到希望,,得到慰藉。然而,,我?guī)Ыo他的卻幾乎是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