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麗欽在修補古籍,。
福州新聞網(wǎng)5月6日訊(福州晚報記者 桂丹/文石美祥/攝)蘸一筆特制的糨糊,,刷在破損處,,一片與古籍質(zhì)地相近的手工紙覆上去,,服帖后,,再用尖頭鑷子輕輕撕掉多余的部分,。整套動作連貫下來,,一處書洞就補好了……靜靜坐著,,每天修復(fù)泛黃破損的古籍,,日復(fù)一日,讓眾多無法翻動的古籍重獲新生,。聽上去,,這份工作有種靜謐的神秘感。昨天,,記者來到省圖書館古籍文獻修復(fù)室,,走近這群神秘的“書醫(yī)”。
修復(fù)工具有數(shù)十種
竹起子,、毛筆,、尖頭鑷子、直尺,、排刷,、針錐……打開古籍修復(fù)師林鳳的工具包,大大小小二三十件工具讓記者看花了眼,?!斑@還不是全部,只是修中文古籍常用的,,放在工具包里方便攜帶,。”林鳳說。
1996年,,24歲的林鳳從圖書館學專業(yè)畢業(yè),,師從莊樹林、施月英兩位前輩學習古籍修復(fù),,成為省圖書館最后通過師徒相授習得技藝的古籍修復(fù)師,。轉(zhuǎn)眼20年過去了,如今,,她是省圖書館資歷最深的古籍修復(fù)師,。
林鳳的工具包中,僅竹起子就有8把,,大多是自己做的,,大小厚度各不相同,用來揭開不同樣式的古籍書頁,。其中一把輕薄的竹起子顏色較其他幾個更深,,末端還掛了橘形吊墜,一眼看過去便知它“最得主人恩寵”,?!斑@是由扇柄改造的,我剛?cè)胄芯烷_始用它,。用師傅們的話說,,這是包過漿的?!绷著P笑著說,。做竹起子是有講究的:頭部要留竹節(jié),不容易裂開,;竹起子要帶竹皮,,韌性好。
林鳳撫摸著包中的馬蹄刀,,深有感觸,,這是師傅2000年退休時轉(zhuǎn)送給她的。師傅修書的時候還沒有美工刀,,裁齊書頁時就用這種馬蹄刀,。剛?cè)腴T時,師傅首先遞給她一把馬蹄刀,,讓她磨,。“刀能磨得好,,師傅才傳授技藝,。我起初不太明白磨刀和修復(fù)古籍的關(guān)系,但還是照做了,后來明白師傅是在試我的耐心和手眼協(xié)調(diào)能力,。畢竟這一行做起來繁瑣而枯燥,,年輕人如果不是真的熱愛,很難長久堅持,?!绷著P說,上世紀90年代,,工具比較簡陋,,兩位師傅就是用這些簡單的工具對館藏的大部分古籍進行了系統(tǒng)性修復(fù)。現(xiàn)在,,馬蹄刀已經(jīng)被美工刀取代,,很少用得上,但林鳳還是隨身帶著,,時刻提醒自己要學習前輩堅守匠心的精神,。
宋麗欽用自制的竹起子揭開書頁。
歷經(jīng)十幾道工序
拿到一本待修的古籍,,修復(fù)師首先要進行紙張無損檢測,,鑒定紙質(zhì)酸堿度、白度,、機械強度等,,根據(jù)古籍的破損情況確定修復(fù)方案,。修復(fù)方案確定后,,就要去庫房里挑選與古籍紙張最接近的紙。接下來,,根據(jù)書頁的厚度調(diào)制糨糊,。“太稀了粘不住,,太稠了又會皺,。”林鳳說,,準備工作做好后,,就可以坐下來修復(fù)古籍了。拆書前要對書頁進行編碼,,以便后期能按序裝訂,。
林鳳手頭正在修補一冊大開本的《麻沙張氏宗譜》。只見她小心地用竹起子揭開粘連在一起的書頁,,用小毛刷細細刷去頁面上的浮塵,。林鳳剛揭開的這頁中間破損了一大塊,幾乎只剩下一半,上面還有一大片黃色污漬,。她分析說,,這可能是茶水潑過的印記。
林鳳首先將書頁反面朝上攤在修復(fù)桌上,,用毛筆蘸水潤濕紙張,,輔助展平,時不時還得用鑷子把折疊,、破損的地方弄服帖,,再用熱水打濕毛巾,敷洗黃色印記處,。反復(fù)幾次,,搓洗毛巾的水泛黃了,頁面上的黃色印記也去除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林鳳得趁著書頁半干半濕時及時在中間破損處補上與古籍匹配的毛太紙,再溜口,、補洞,、噴水壓平等,盡量幫助書頁恢復(fù)原貌,。待書頁干燥后,,再折頁、捶平,、齊欄,,用壓書機壓上10天左右才可以裝訂。裝訂的細節(jié)也馬虎不得:第一個孔與書脊和上切口的距離之比約是2∶3,,接近黃金比例,;裝訂線的長度是書脊的7倍~7.5倍。裝訂后貼簽,、配套,,一部古籍煥然一新。粗算下來,,整套修復(fù)工作有十幾道工序,。
林鳳的案頭擺著兩冊用“金鑲玉”技藝修復(fù)的《杜詩鏡銓》,即在書頁下襯入一張手工紙,,用糨糊粘好,,讓襯紙長度寬于書頁,如同給古籍鑲上一道“金邊”,?!暗覀儾⒉煌瞥邕@種方式,,只有紙張完全失去機械強度、一碰就碎的情況下才會用,,古籍的修復(fù)還是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保證資料價值、文物價值不因修復(fù)而受損,?!绷著P說,修補時難免會遇到字跡脫落,、殘缺的情況,,修復(fù)師一般不會修補文字,最大限度保留古籍原貌,。修復(fù)好的書保存在恒溫恒濕的環(huán)境中,,幾乎不會再遭蟲蛀。
宋麗欽在放大鏡下修補古籍,。
有時一天僅修復(fù)一頁
另一間修復(fù)室里,,古籍修復(fù)師宋麗欽也在修復(fù)《麻沙張氏宗譜》。42歲的宋麗欽曾在省圖書館外文部工作,,因為對古籍修復(fù)感興趣,,2000年轉(zhuǎn)到古籍修復(fù)室修復(fù)古籍。
宋麗欽修補的這頁宗譜邊緣破損比較厲害,,還有很多蟲眼,。她用毛筆蘸糨糊潤濕蟲眼,覆上毛太紙,,用毛筆蘸水沿蟲眼邊緣畫水紋,,再將多余的毛太紙捻斷?!罢蚁x眼的眼力和捻紙的力度都是需要經(jīng)驗積累的,。捻斷時留邊多了,,修補的跡象很明顯,,比較難看;留得少了,,可能會有空隙,。修書時,要從中間往四周修,,讓紙的張力往四周散開,,這樣補好的書頁才齊整?!彼嘻悮J邊做邊解說,。對于面積較大的破損處,,待糨糊潤濕后,她迅速用毛太紙?zhí)钛a上去,,再用鑷子或針錐小心刮去多余的部分,。“通常一本書的蟲眼破損處是從第一頁貫穿到最后一頁,,每頁需要修補的是同一個地方,。不把多余的地方清理掉,后期一冊疊在一起,,修補處會凸起來,,很難捶平?!彼嘻悮J解釋說,。
一頁補下來,記者數(shù)了下,,光蟲眼就有32處,,還有邊緣破損沒補。據(jù)了解,,像這種難度大的古籍,,修復(fù)師一般一天能補一兩頁。這套《麻沙張氏宗譜》是宋代張載在福建的這支后裔委托修復(fù)的,,文化研究價值很高,。當時送來29冊,每冊100多頁,。省圖書館的6名古籍修復(fù)師從去年3月開始修復(fù),,預(yù)計還要兩三個月才能完工。
宋麗欽告訴記者,,最怕遇到“書磚”,,想揭開都難,有時兩天揭不開一頁,,甚至還要拿起子去撬開,。她在省圖書館暫時沒遇到過“書磚”,但在外地學習時見過,。
俗話說,,慢工出細活。古籍修復(fù)是一項考驗?zāi)托暮图毿牡幕?,?jīng)常一坐就是五六個小時,,既不能急躁,還要心靈手巧,??赡苁菍€性的要求使然,,省圖書館的6名古籍修復(fù)師都是女性。
林鳳翻閱自己修復(fù)的古籍,。
“我們會一輩子修下去”
一般來說,,古籍是指1911年以前的書籍。明清時期,,宮廷有專門的大臣裱褙,、修補書籍。明末清初,,隨著書籍普及,,修書需求日盛,“古籍修復(fù)”便從古代書畫裝裱技藝中單列出來,。1956年公私合營,,民間手藝人進入圖書館。
林鳳告訴記者,,她剛?cè)胄袝r,,還沒有古籍修復(fù)保護類的專業(yè),都是師傅帶學徒帶出來的,。從業(yè)20年來,,她明顯感覺到古籍修復(fù)逐漸得到重視,也愈感背負的責任之重,。2007年,,國家啟動“中華古籍保護計劃”,培養(yǎng)了越來越多的科班人才,。2012年進入省圖書館古籍修復(fù)室的金玥,,就是金陵科技學院古籍修復(fù)專業(yè)畢業(yè)的。林鳳認為,,這門手藝是“三分技術(shù),,七分經(jīng)驗”。新人掌握更多的科班理論知識,,但還是要多實踐,,在實踐中融會貫通,多領(lǐng)悟揣摩,,要有坐冷板凳的恒心,。金玥這一批新人有天賦,,遇到問題常會主動請教,,她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省圖書館特藏部副主任許建平表示,,目前,,省圖書館的館藏古籍有16萬冊左右,上世紀90年代修復(fù)了一批,,現(xiàn)在更多的是進行常態(tài)化修復(fù),。2008年,省圖書館引進了紙漿補書機,。但遇到古籍破損程度太大,、蛀蝕非常嚴重,或古籍紙張機械強度不足等情況,,還是要靠人工修復(fù),。“還有一些館藏民國線裝書,、西式文獻需要養(yǎng)護,,數(shù)量約10萬冊。全省范圍內(nèi)有將近70萬冊書需要修復(fù),,一些縣市圖書館的藏書條件沒有我們好,,也缺乏古籍修復(fù)方面的人才??咳∮邢薜墓偶迯?fù)人才,,這些書我們一輩子都修不完?!痹S建平說,。
“看到親手修好的書,那種成就感和幸福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書肯定是修不完的,,但我們會一輩子修下去?!绷著P和同事對古籍都很敬重,,努力讓技藝更上一層樓,將古籍修復(fù)到盡善盡美,。
林鳳的工具包內(nèi)有二三十件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