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連順舟正在讀《閱微草堂筆記》,,忽然家人來報,,說有個外鄉(xiāng)人求見,賴在門口不走,,非要見連老爺不可,。連順舟問:"他有什么事?又是共產(chǎn)黨的游兵散勇來避難討口飯吃的,?"家人笑道:"連老爺料事如神,,來人還背著一桿火銃呢。"連順舟將目光收回書卷,,揮手道:"那還見我做什么,?帶去鄉(xiāng)上就是了。"家人道:"他不肯呢,,說非要面見連老爺,。"連順舟一怔。"怎么,,他還要討個官做,?帶他進來。"來人十八九歲,,個子又矮又瘦,,一身破衣爛衫,,掩飾不住身上的幾道傷口,污血在傷口處都結(jié)痂了,,引來幾只蒼蠅嗡嗡打轉(zhuǎn),。此人眉眼清秀,透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機靈勁,,特別是那隱隱的倔勁,,讓連順舟心中一動。
"小兄弟,,你見我什么事,?"連順舟問。
"我要當紅軍,。"來人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當紅軍?怎么投到我這來了,?"連順舟一笑,,扔掉手上的《閱微草堂筆記》。
"連老爺做過紅軍連長,,肯定知道紅軍在哪,。"
"我當然知道,紅軍都在山上呢,,你可以去找啊,。"
"閩西處處山,哪座山上有紅軍,?"
連順舟笑笑,,停了片刻說:"小兄弟,聽口音你也是上杭本縣人,。你看你,,餓得連火銃都扛不動了,還要找紅軍呢,,你先去吃頓飽飯,,換件衣裳,再給傷口上點藥,,完了就回家吧,。"
不料,來人"哇"地一聲號啕大哭,,邊哭邊說:"我沒有家了,,我家人都被白狗子殺光了……"
連順舟皺皺眉,他不喜歡男人這種哭法,,哭天搶地的,,男人有淚,,應當無聲慢流,那才是蓄養(yǎng)著復仇的力量,。
"不要哭,,有話慢慢說,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黃松。"
止住淚水的黃松說,,他和父親,、哥哥都參加了村里的"鐵血團"。暴動失敗后,,鐘紹葵的民團帶著白軍殺回上杭,,他父親和哥哥還有弟妹都被他們殺死,全家人只有他一人逃了出來,。他想通過連老爺指條道,,找紅軍,為全家人報仇,!連順舟聽完,,疑惑地問:"白軍是全村滅門,還是單殺你全家,?"
"滅門的還有村蘇維埃主席一家,龍巖來的謝先生,,那是共產(chǎn)黨派去的好大的官,,也被白狗子在頭頂澆上煤油,點了天燈……"
"你是村蘇維埃的干部,?"
"不是……我,、我參加了村上鐵血團,還動手砍過村上財主的腦殼,,我本來不愿意動手,,他還是我的東家,蘇維埃和謝先生非讓我砍,,我就砍了……"黃松怯生生的,。
連順舟冷笑一聲。"難怪呢,,人家會專找你全家滅門,。冤有頭,債有主啊,,等共產(chǎn)黨紅軍回來了,,你再殺盡土豪劣紳,,報仇雪恨,冤冤相報,。"
連順舟最聽不得殺人,,特別是殺有錢人,所謂土豪劣紳,。你共產(chǎn)黨打土豪的目的不就是分田分地分浮財嘛,,東西拿去就是了,動不動殺人就不好了,。就連動物之間爭食,,還不至于相互殘殺呢。人可是萬物之靈啊,。他不滿的目光,,落在了黃松肩上的火銃上。"黃松,,你這鳥槍還打得響嗎,?"
"指望它報仇呢。"
連順舟推開房門,,站在土樓的環(huán)形走廊上,,他抬頭望,不見飛鳥蹤跡,;低看頭,,圓形的土樓天井中也沒見一只老鼠。只有一只花狗翹翻了肚皮,,懶洋洋地曬太陽,。
他回頭招呼道:"黃松你來,那只花狗打得中不,?"
黃松愣住了,。就是跑得風一樣快的山麂,他都有把握一槍撂翻,,他不曉得連順舟搞得什么名堂,。
"開槍吧,打得中你留下來……不是說狗,,我是說你可以在我這留下來,,日后我保證送你去找紅軍。"見黃松仍在發(fā)愣,,他又說:"先收收心吧,,閩西地面刀光血影的,人家到處追剿暴動的鐵血團,除了我這,,你還能去哪,?"
"連老爺,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問,,這誰家的狗?"
"還能有誰家的,?我家的狗,。"連順舟淡淡道。
黃松二話沒說,,麻利地摘下肩頭的火銃,,直指天井,沒等連順舟反應過來,,"轟"的一聲巨響,,似乎震得整座土樓都打了一下晃,一股子藍色火硝子味刺鼻地嗆開來,。天井中那只花狗一聲慘叫,,像被人捉住四腿高高拋起,彈到了空中,,狠狠地跌回地面時,,一動不動了。連順舟探頭看,,花狗的腦袋幾乎被打碎了,。槍聲引發(fā)了土樓內(nèi)的驚慌,女人哭,、男人叫,,那二十多名快槍手紛紛提槍沖出,卻不知目標何在,,最后圍著一只死狗四處張望,待看到樓上走廊的連老爺正笑瞇瞇地發(fā)笑,,仍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連順舟擺擺手說:"沒事了,都散了吧,,把那狗拖出去埋掉,。"
黃松留在了連順舟身邊,成了一名快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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