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曹一

最近，不時有大學生通過網(wǎng)絡平臺借高利貸而身負巨額債務的報道,，而一起因討債者采用極端手段催債引發(fā)的刑事案件,，也引發(fā)了人們對民間借貸問題的關注。歷史上,，借貸起于何時雖沒有明確的界說,，不過“欠債還錢”這一基本信條卻和“殺人償命”一樣古老。古代法律一般都注意保護債權人的利益不受損失,，對于不按期歸還債務的,，規(guī)定了相應的法律責任。

在漢代即有功臣列侯負債違期不還,，被奪侯除國之事,，如河陽侯陳涓就曾坐“不償人責（通‘債’）過六月，奪侯,，國除”,，一般老百姓當然更要受到處罰,。當然，為防止出現(xiàn)高利盤剝,，漢代也將超過法定利率的行為稱為“取息過律”,，違者要受到懲罰。武帝元鼎元年,，旁光侯劉殷坐“取息過律”,，只是遇到大赦，才得以幸免,，而陵鄉(xiāng)侯劉訴就沒這么幸運了,，在成帝建始二年坐“貸谷息過律”，被奪侯免國,，可見處罰之重,。不僅如此，一定級別以上的官吏則不允許放貸,，據(jù)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雜律》中的規(guī)定,，六百石以上官員及皇帝身邊的朝官如有放高利貸的，要一律罷免官職,。

漢以后各朝也都有抑制高利盤剝的規(guī)定,，如五代后梁時私人借貸以“一本一利”為準則，宋朝時更是禁止“回利為本”,，也就是以利息進入本金,，重復生利，民間所謂的“驢打滾”利,，而對于那些“取利過正條者”,，即使是“兩情和同”的私契，也允許“任人糾告,，本及利物并入告人”,，明確規(guī)定高利貸屬于犯罪行為。明朝的“違禁取利”條則規(guī)定利息總額與本金相等時即停止計息,，利息最高不得超過本金,，違者“笞四十”，同時還禁止債權人強奪債務人財產(chǎn)抵債,，違者要“杖八十”,。

不過，雖然許多朝代都對“取息過律”的行為進行打擊,，只是各朝對“過律”的利率的規(guī)定又有所不同,。比如漢代的官貸民錢為月息三分，唐代利率分官方貸放與私人貸放，分別為月息五分和四分,，而宋代所定的利率則比較高,，為月息六分。比較有特色的是元代,，可能與蒙古人游牧民族的生活經(jīng)驗有關,，其民間貸款利率被形象地稱為“羊羔兒利”，“如羊出羔,，今年而二,，明年而四，又明年而八”,，年利為百分之百,，并且轉利為本，結果是“累息數(shù)倍”,，往往使債務人家破人亡,。為此，元朝中后期規(guī)定“本利相侔而止”,，以本金數(shù)額為借貸利息的上限,，即“一本一利”。

關于這一點,，我們從關漢卿的《感天動地竇娥冤》中即可窺見一斑,。竇娥的婆婆蔡氏是一個“職業(yè)”放貸人，整個劇情的展開都與她的高利貸有關,。竇娥的父親竇天章是個窮秀才，“幼習儒業(yè),，飽有文章”,，只因生活“一貧如洗”而向蔡婆婆借了二十兩銀子，一年以后即“本利該還四十兩”,。雖經(jīng)蔡婆婆數(shù)次索取,，竇秀才還是無錢可還，只好將女兒竇娥送給蔡婆婆做媳婦,，而蔡婆婆則不僅連本帶利免了竇秀才的債務,，還又另送他十兩銀子做上京趕考的“盤纏”。然而,，蔡婆婆所放的另一筆款子卻幾乎給她帶來殺身之禍,。“死的醫(yī)不活,，活的醫(yī)死了”的江湖郎中賽盧醫(yī),，從蔡婆婆處借得十兩銀子，本息當還二十兩,，可這賽盧醫(yī)想賴賬,，遂將蔡婆婆誑到僻靜無人處,，欲將其勒死，幸被張驢兒父子救下,。只是這蔡婆婆時運不濟,，躲過了賽盧醫(yī)的勒繩，卻逃不過無賴張驢兒的魔掌,，捎帶著還將竇娥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們都知道竇娥遭遇千古奇冤之后的“六月飛雪”，卻很少將她的故事與元朝的民間借貸聯(lián)系在一起,。事實上,，蔡婆婆在當時的放貸及其“本利相侔”的高利率，在元朝都是合法的,。只不過一筆貸款使她得了個孝順的兒媳婦,，另一筆貸款卻給她和竇娥帶來了無妄之災。

民間借貸對于任何社會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竇天章這樣的窮人要舉債度日,，賽盧醫(yī)這樣的“商人”則需借此來融資，正是這種資本的流轉互通,，才使社會生生不息,，得以發(fā)展?！敖估ⅰ奔炔环先诵?，也會妨礙貿易往來，還會使處于困境中的人得不到幫助,。

在世界范圍內,，猶太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都有禁止放債取利的教義,，倡導人們無償借取，使富有者能無條件地幫助貧窮者,。不過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種美好的宗教理想,，卻缺乏實現(xiàn)這一理想的人性基礎，所以伊斯蘭教徒才會設計出“重復買賣”這一規(guī)避禁令的“法律技巧”,，即借方向貸方借財物時,，賣給貸方一物品，然后借方再以高于賣出的價格買回所賣物品,，通過這種所設的“一賣一買”,，借方買回原物品所多付的價金就代表雙方私下約定的借貸利息。這種以技巧來規(guī)避宗教義務的現(xiàn)實，正說明了民間借貸的不可或缺性,。

如果說在古代自然經(jīng)濟社會里,，民間借貸還主要集中于像竇天章這樣解生活中燃眉之急的話，在今天的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民間借貸已為社會發(fā)展所必須,。對于一些公司經(jīng)營者，在銀行貸款難以為繼時,，民間借貸可能就成為公司存活的一條出路,，只是不管借方還是貸方，都應有預防風險的意識,。對于政府,，則應如古代的統(tǒng)治者那樣，既允許民間借貸的存在,，又采取嚴格的管控措施,，嚴禁“取息過律”，嚴禁催債過程中的過激行為,，這樣才可以避免一些悲劇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