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瑪佐夫兄弟》里說過：“人沒有信念不能存活,，因?yàn)槿祟惔嬖诘拿孛懿⒉辉谟趦H僅單純地活著,，而在于為什么活著,?！?一生孜孜不倦以文學(xué)的方式探尋“人為什么活著”的著名作家史鐵生未能走過2010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凌晨3時,，59歲的老哥史鐵生因腦溢血在北京宣武醫(yī)院去世,。聞悉噩耗，頓感悲痛,。回想起那兩次短暫的謀面,，斯人歷歷在目,。
我是老哥的粉絲。15年前,，我跟很多“鐵絲”一樣,，讀了他的《我與地壇》后，有一股沖動,，要親歷一次地壇,。在北京上學(xué)的幾年中,，一直未完成心中的夙愿。某日,，看到有關(guān)史鐵生的新聞報(bào)道,，勾起我前往地壇的想法。于是,，深埋在心中的夙愿終于得以實(shí)現(xiàn),。來到地壇，撲面而來的歷史厚重感將我彌漫,。史特生在作品中并為刻意描述地壇的風(fēng)光,，以及地壇經(jīng)歷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而是他在這里與地壇接觸,，相伴走過的那些歲月中,，生命存在的意義。我一路踱步,，一路想象史鐵生會不會來地壇散步,。或許是緣分,，或許是巧合,。我思緒萬千時，見前面有一部輪椅在慢慢移動,，一位婦女推著,，兩人有說有笑，輪椅上的男人不時回頭與婦女交流一下眼神,。我欣喜萬分,，小跑上去，堵在輪椅前面,，定睛看了十幾秒,，與印象中的史鐵生很像，我說：“請問您是史鐵生老師嗎,？”他看著我激動的樣子,，微笑著回答：“是我，小伙子有事,？”我說沒事,，是你把我吸引到這里來的，沒想到在這里碰到“地壇形象大使”,。他呵呵一陣笑后,，立即給我介紹，推他的那位婦女是他的夫人。
我們從“你不是北京人吧”這樣的問話中,，逐漸步入正題,，我說來看地壇，都是因?yàn)樗淖髌肺?。他微笑的臉龐逐漸綻開成一朵兒花一般,。“看來我還是有用的,，并非廢人,，起碼對地壇的旅游事業(yè)做出了貢獻(xiàn)?！蔽覀儽舜硕夹﹂_了,。他非常謙遜，說：“自己真沒有想到,，那篇作品受到很多人的喜歡,。還入選了課本，更讓他受寵若驚,?！彼f上帝安排他的命運(yùn)如此，職業(yè)生病,，業(yè)余寫作,，成了一個“廢人”，無所事事,，在閑暇時寫點(diǎn)文字,，也算一個精神寄托，并沒想過要成名成家,。覺得作家對他來說很遙遠(yuǎn),。作家不是“坐家”，需要開闊的視野,，要多行走,，多觀察，才能把握時代的脈搏,，感受社會的體溫,。他還特意說，當(dāng)然不是指所有的作家,，比如科幻作家不在此列,，只要想象力豐富，坐在家里閉門造車即可,。要當(dāng)一名人民作家很難，他說自己在雙腿行動不便后,，寫些文字,，一來是消磨一些時光,，二來表達(dá)我的情感，不管能否產(chǎn)生共鳴,，我只想喊出自己的聲音,，以表我的存在?！暗珜懻媲榕c實(shí)境,，任它埋沒與流傳?！被蛟S就是這種平常心,，無謂的寫作心態(tài)，反而成就了他在文學(xué)界占有一席之地,。從青春年少的21歲就雙腿殘疾坐上輪椅,，行動不便。史鐵生在狹小的生活圈子里,，他的思想?yún)s任由馳騁,，飛向廣袤無垠的天空，俯瞰大地,。史鐵生的主要作品都是昆德拉意義上的現(xiàn)代小說,，是對存在的可能性進(jìn)行探討與追問的呈現(xiàn)過程。在貼近“靈魂”的話語方式下,，以哲學(xué)的方式表達(dá)對個體生命的意義,、價值與權(quán)利的思考。
我與他的交流比較投機(jī),，話題聊了很多,。在我即將結(jié)束地壇之行時，我說感謝史老師,，我很幸運(yùn),！或許有很多莫名來地壇的人都渴望見到你，可他們沒我有緣分,。他很堅(jiān)決地說：“別老是喊我‘史老師’,，就叫我‘老哥’就行了?！?/p>
第二次再見他,，相隔十年。我在魯迅文學(xué)院參加一個培訓(xùn)班學(xué)習(xí)的時候,，抽空去拜訪他,。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的他，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他的病癥從患腎病已經(jīng)惡化為尿毒癥,，要靠透析來維持生命,。額頭上的頭發(fā)稀疏了很多，面容也憔悴了,，可他的眼睛卻變得很深邃,。在這其間，他依然沒放棄寫作,，即便他感覺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寫作時身體很難受，可他依然堅(jiān)持著,。他說我不想就此“繳械”,，即便寫不了很多，每天寫一點(diǎn),，不斷積累,，只要身體這部“爛機(jī)器”沒有停止工作，能完成一部是一部,，能成一篇是一篇,，哪怕是只言片語。他的執(zhí)著令我欽佩,，我哽在喉嚨的那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我想讓他好好養(yǎng)身體。他說生命對于我來說不知道啥時候就戛然而止,，時間對于某些人來說,，可能很多，對于他,，他說很不夠用,。其實(shí)，平靜下來想,，時間是個公平的,，對于每個人都是一樣。
我遠(yuǎn)離北京,，不容易見他,，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我。我那天還是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詢問了老哥,，我說：“假如上天給了你健全的身體,，你還會去探求健全的生命意義嗎？”他爽朗地一笑,，摸了一下額頭,。打趣地說：“你這個小老弟闊別十年,，見面就給我整一個難題?！彼妓髁艘粫?，鎮(zhèn)定地說：“真不敢設(shè)想，假如我真是健康的身體,，可能不會寫作了，在那種社會背景下,，謀生解決溫飽是第一要務(wù)。即便是寫作,，或許作品不會那么滄桑,。或許有,，人生真不好假設(shè),。”
他在殘缺的生命中,，每天與病魔戰(zhàn)斗的閑暇時，拖著殘缺的身體艱難地寫作,。他的作品中無處不在探求健全的生命在哪里？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此刻也讓人聯(lián)想到，為什么讓一個聾了耳朵的貝多芬,，演奏出蓋世的音樂,？讓一個瞎子的阿炳,，用二胡拉出了一個凄慘的時代,？為什么讓使徒保羅身上留著一根刺，卻帶來了人類和諧的福音,？我不好說老哥的一生的境遇帶給他的是禍?zhǔn)歉?，但他面對這樣的處境，思考了個體生命的意義,，佩服老哥堅(jiān)強(qiáng)的意志,，豁達(dá)的胸懷，高尚的情操,。地壇里玩耍的那個孩子,，回去了,！愿您在天堂忘卻人間的苦惱與傷悲,。那棵合歡樹旁，依然有老哥爽朗的笑聲,。
